【花蓮人文講堂】來自邊緣的凝視–從魏晉名士到當代荒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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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圖:人文社會學院

2024年的【花蓮人文講堂】-「看見邊緣」主題系列講座第二場於5月8日,由東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吳冠宏教授與東華大學朱志學博士接棒,以「來自邊緣的凝視:從魏晉名士到當代荒人」為題,帶來精彩對談,吸引眾多師生聆聽。

「邊緣」是陌生化。陌生化,是一種「看」的方法; 那是對於一切習以為常的,理所當然的發出了否定的呼叫,使一切習慣成自然不被看見的,予以看見。是這觀看的眼睛,邊緣的眼睛,使萬物陌生起來,而自模糊無意識的無名狀態裡顯現,重新定義。

「邊緣」是「他者」,是不認同;邊緣既是差異,邊緣也是多樣性。

邊緣凝視,洞見幽微

東華大學人文社會科學院院長吳冠宏教授別具匠心地選取了魏晉時期的三則故事:「徵君黃憲」、「王湛隱德」、「王澄裸體探雛」;藉由解讀的這些看似「邊緣」人物,吳教授巧妙地闡釋「邊緣視野」的積極意義。他指出:「站在主流之外,反而更能洞察事物的本質」。一如他多年來的學術追求:「在角落裡如實存在」,方能探尋到生命的真諦。

朱志學博士特別指出:「什麼是當代性?」,意旨一個人與自身時代的一種獨特關係,它既依附於時代,同時又與時代保持距離。更確切地說,它是一種通過分離和時代錯誤來依附於時代的關係。那些與時代太過於一致的人,那些在每一個方面都完美地附著於時代的人,不是當代的人;這恰恰是因為他們無法目睹時代;他們無法堅守自身對時代的凝視。

那些真正的當代的人,那些真正地屬於時代的人,是那些既不合時代要求,也不適應時代要求的人。因此,在這個意義上,他們是不合時宜的。但恰恰是因為這種條件,正是通過這種斷裂和時代錯誤,他們能夠比其他人更好地感知和理解自身的時代。

朱博士娓娓道來兩位「當代荒人」–孟東籬(本名孟祥森,台灣已故文學家、翻譯家)與余德慧教授(被譽為華人心理學大師,長期關注現象學心理學生死學、人文臨床、宗教現象學、宗教療癒,逝世後獲追頒中華本土社會科學會終身成就獎)的非凡人生。

荒人孤影,守望生命

孟祥森先生是哲學大師殷海光的最後一位弟子,晚年於花蓮鹽寮海邊,面朝浩瀚的太平洋,背倚巍峨的奇萊山,用木、竹、茅草、鐵皮搭建起數間簡易房屋,築起一方桃花源地,取名「濱海茅屋」;朱博士細膩地描述孟先生居於簡陋茅舍,遠離名利,隱居山林的生活,猶如心中默立一座殷海光的無形紀念碑。

儘管物質條件有限,孟先生卻擁有三台鋼琴,以音樂滋養潤澤心靈,從至簡質樸的生活中參悟人生至理;他對世俗虛名的超然氣度,是對生命自由的至高呼喚,亦是以一種姿態,一種樣貌,一種氣質的生存方式,展現出「晚期風格」的精神境界,活出了最純粹的生命本色。

邊緣視域,洞見本質

另一位「荒人」,則是被譽為華人心理學大師的余德慧教授。綜觀他的學術生涯,美國加州柏克萊大學進行博士後研究期間,接觸、鑽研海德格哲學思想的歲月,徹底顛覆他既有的認知框架,成其學術生涯的轉捩點。海德格的哲思之光,指引他勇於挑戰主流心理學,敢於向權威發問,探索真理,以敏銳深邃的洞察,另闢蹊徑,開啟了人文臨床學研究課題。

從台大心理學系來到了實質意義上位處「邊緣」的花蓮東華大學,開啟了學術生涯的第二春,他創立東華大學諮商與臨床心理學系,自東華大學退休後,轉職慈濟大學宗教與人文研究所,勤耕不輟,篤行不倦,學術研究涉及宗教、人文、哲學、醫療…等,儘管飽受傳統學界的諸多質疑,余教授仍矢志不渝,漸次發展出人文臨床心理學,亦成為臨終關懷死亡現象學的人文臨床典範。

教學生涯裡,培育無數莘莘學子,至今已在宗教、文學、臨床心理學…等領域開枝散葉,仍手持「本土心理學」與「人文臨床心理學」的火炬,持續前行。朱博士說,「邊緣」帶給余教授更遼闊的視野,正是在這看似「邊緣」的歲月,余老師的思想才得以璀璨綻放,「唯有以開放的胸懷去接納、理解,才能真正觸及生命的脈動。」

昂首向陽,在苦難中綻放

朱博士接著以舒曼與貝多芬為例,闡述生命遭逢「轉折」之於人生的重要性。舒曼天賦雖高,卻英年早逝;貝多芬卻在失聰後,譜出更加磅礡、震撼人心的樂章。他認為,真正偉大的靈魂,正是那種歷經生命歷程中的斷裂與苦難洗禮,最終成為迎風綻放的生命鬥士。

最深刻的創見,往往源自於「邊緣力量」

講座進入尾聲,現場聽眾提問非常踴躍;有人問:「余德慧教授是否因思想前衛,而遭受主流學界的排斥?」吳冠宏院長回應:「我非常肯定余老師的獨特學術視野,他的影響力仍與日俱增,在學界掀起「質性研究」的革命浪潮」。他一語中的:「有時,最深刻的創見,恰恰誕生於『邊緣』。」

慈濟大學人文社會學院秉持「人本專業」,每年舉辦【花蓮人文講堂】,今年以「看見邊緣」為主題的系列講座,今天這場穿越古今的人文思辨之旅,透過吳冠宏院長、朱志學博士的精彩演講與富涵哲思的精湛對談,讓我們重新審視與思索:處於現今瞬息萬變的環境,離開以人為世界中心的眼光,將自己拉遠,拉遠到邊境之外看回來,我們與萬物皆身處於世界的整體聯繫之中,不過都是一個存在;學習站在邊境之上,以「邊緣」之眼,向邊境內正遭遇實況的人們陳述著:眼睛所沒有看見的那些部分。

朱博士指出:「當代的人是一個堅守他對自身時代之凝視的人,他堅守這種凝視不是為了察覺時代的光明,而是為了察覺時代的黑暗。」

「來自邊緣的凝視」,是一種勇氣,一種純粹,一股在漆黑中透出光芒的力量。

學習以邊緣之眼觀看,以開放、理解與接納的胸懷,我們方能在黑暗中仰望星空,在絕境裡盛放希望,讓生命綻放絢爛色彩;成為真正的「當代人」。